【无花无酒过清明】花叶永不见

清明节请收下我的小甜刀~

这篇真的算甜文啦,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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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人死后,灵魂脱身之初,因为一时还拼不齐完整的记忆,无法入轮回过黄泉,只好在死去的地方盘旋停留。待到因缘际会,肉身记忆便会慢慢寻回。等一切前尘往事回溯完全,魂魄便要离开人世,入黄泉,过奈何,就此忘喜忘忧,清清静静落入下一段因缘。


      陈奕夫走进图书馆大门的时候,时针已经堪堪移到了“9”的位置,他放轻脚步穿过整排自习的区域,终于在一排书架后,找到了一个隐藏在窗边的位置。


      他松了口气,过去坐下放好东西,放在平时,陈奕夫是绝不可能在任何非必要时刻踏进图书馆这种学习区域,有时间他宁愿在篮球场和架子鼓前耗费整个下午,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和自己不适合学习的鱼脑过不去。


      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


      期中考试将近,有几门专业课都在期末考评中占到50%的比重,大一上学期连挂三门的战绩太惨烈,陈奕夫实在抵不住每次视频时老妈的唠唠叨叨威逼利诱,这才答应下来,没课的时候就早起去图书馆自习。 


      应承了自然就要做,只不过早上被第十八个闹钟终于叫醒的时候,陈奕夫才终于缓慢地爬出被窝,带着一脸生无可恋踏上了去往图书馆的地狱之途。





      高数书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数字长得各不相同,陈奕夫仔细辨认了很久,还是没搞明白这一大串长长的算式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往下看下去,就觉得书上的字体已经在眼前打晃了。


      高等数学,果真害人不浅......损害视力,还荼毒他无辜幼小心灵。


      陈奕夫索性合上书,一手托着腮开始东张西望,一会看看门口一丝不苟负责刷卡放行的值班老师,一会瞧瞧对面书架旁边在找书的小姐姐,这时候正是三四月的春日,外面一片阳光大好,看着看着陈奕夫的目光就溜到窗外去了。


      和图书馆里的严肃寂静相比,外面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这会儿已经入了春,秃了一个冬天的树木终于重新抽了芽,有几枝长得快的已经垂到了窗前,陈奕夫悄悄开了窗户,一抬手便触到了一片翠绿的枝叶。


      稀稀疏疏的叶子后面,还种了几株樱树,这个时节,正是早樱初上,一阵风过来便能簌簌落个满地,陈奕夫闲得无聊,直勾勾地盯着几片花瓣从树尖上飘下,到缓缓落地,他这才留意到,那树下坐着一个人。


      白衬衣,牛仔裤,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看穿着像是学校里的学生,但却瞧着脸生,那人似乎正坐在树下,不只是在发呆还是想些什么。


      陈奕夫又往窗边挪了挪,倾身去瞧那男生的眉眼,粗看只觉得温温润润,让人舒服的不行,细看之下,不经意便被那一双眼睛吸引,明明不是刻意,却也觉满满的都是说不出的柔情。


      像是突然触到了心脏,浑身上下一阵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陈奕夫赶紧回过头,坐正身子假装自己一直盯着书本认真学习,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低头学了没一会,陈奕夫便又按捺不住,悄悄扭头去看那个人,男生这时已经站起来,不知在想什么,蹙着眉头,面上尽是一派茫然的神色。他也正环视四周,扭头过来的时候,正巧便撞上了陈奕夫的视线。


      陈奕夫猛地一惊,赶紧低下头,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对方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偷窥的小贼,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更要命的是,那人居然走过来了。


      陈奕夫扯着衣角也没找到能钻的地缝,无奈之下,只好委委屈屈地抬起头,对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人说道:“那个...同学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谁让你长那么好看的。


      男生却好像没听见他结结巴巴的道歉,他只是更走近了些,望着小心翼翼的陈奕夫有些不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陈奕夫楞楞地点头。


       接着他就看到男孩脸上露出了不知是意外还是惊喜的神色,又听他问道:“你能看得见我?”


       这话问得陈奕夫更茫然,见他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男生才低声解释道:“好像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到我。”


      陈奕夫嘴巴已经变成了“O”型,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去看周围的人,才发现无论是馆内自习的学生,还是外面校园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对男生的存在没有任何感知。


      所以,真的只有自己能看见他?


      这种带点刺激又带点灵异的感觉让陈奕夫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高中时看的那些玄幻惊悚小说在脑海里纷纷觉醒起来,站在窗外的男生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陈奕夫忽然就陷入了呆滞的痴想状态,他等了一会,半晌不见陈奕夫回神,才终于轻轻开口,话是问陈奕夫,却也像在问自己: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道题不是这么做啦,”窗外的人一手撑着窗台,另一手在陈奕夫面前的本子上虚指了几下,“你要先把整个算式化简才行。”


      陈奕夫看着那个整整塞满一整行笔记本的算式颇为怀疑,但还是按他说的一步步试了试,没想到写了几行之后,原来的庞然大物就变得简洁无比,没费多少力气,陈奕夫就解出了答案。


   “你也太神了吧!”陈奕夫对着作业本简直不可置信,“失忆了还会做高数,难不成这就是学霸的本能?”


      男生被他的话逗笑,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就想伸手揉他的头,只可惜阴阳不能接触,他也只是虚虚地刚抬起手,便又轻轻放了回去,转而忽然想起什么,说道: “你刚说失忆,我最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陈奕夫果然好奇地抬头,眨巴着眼睛等他的下文。


      小奶狗一样的眼神让他心里一阵暖意,脸上不由也挂了几分暖意:“我最近脑海中偶尔会闪过几个片段,好像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他们叫你什么啊?”陈奕夫忍不住打断问他。


    “听不清,有时候是叫‘王’什么,有时候又好像是叫我‘阿澈’,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在叫我。”他不甚在意地笑着说道。却没想到,那两个不清不楚的名字,被陈奕夫听进了心里。





      陈奕夫认识的学长里,有一位专门负责学校学生档案管理的,第二天陈奕夫就去找了他,在和学长撒娇卖萌磨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如愿以偿走进了档案室的大门。


      学校每届的学生都有成千上万,十几年的档案几乎就要塞满整个屋子,不过好在近些年学生的信息都在学校系统里有保存,只是单凭“王”和“澈”两个字,想找一个人,仍旧浩如烟海。


      在同时含有“王”和“澈”两个字的名字检索中,陈奕夫一无所获,只好把目标放在了单字的检索上,只是学校的学生那么多,“王”和“澈”又存在各种同音异形字,陈奕夫翻了一个上午仍旧一无所获,浏览了各种王姓同学的名字和照片已经几乎要让他头晕眼花,各种“彻”“掣”“撤”也是没有一个照片对的上的人,只是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检索到“澈”的时候,陈奕夫终于在四年前入学的那届学生信息里见到了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这是澈学长啦,”学长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说道,“是当时的学生会长,长的帅,学习好,家世好,人也好,是当时的风云人物来着。不过可惜,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


    “什么意外?”陈奕夫追问道。


      学长低头想了想,半晌才接话道:“我记得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女生不小心从图书馆顶楼掉下来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是跟我同级的,叫什么来着...”学长敲着脑袋支吾了半天,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叫明晓溪!”


      陈奕夫听了这话没再问什么,他又回头去看屏幕上那张一寸的证件照,一样是干净的白色衬衣,脸上是熟悉的温暖笑容,照片的左侧,方正的黑体字写着他的名字:


      风涧澈。





    “风涧澈,男,SX大学金融系2012级本科生,学习成绩优异,品行优良,在校期间,曾获多项个人及集体荣誉,同时在大二开始担任学校学生会长,并深受同学爱戴。”


      陈奕夫不带任何感情地把这段极似操行批语的话背完,同时以一种不知道是羡慕嫉妒还是恨的眼神看着坐在窗台上的人:“拜托,你的履历还可以再漂亮一点么?”


    “这是...我?”风涧澈对陈奕夫说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他看到陈奕夫在档案室系统里找到的学生信息表截图时,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事实,“原来我叫风涧澈,没想到,我居然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他低头苦笑了下,沉默了几秒钟,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所以,奕夫你知道我是怎么...怎么出事的吗?”


     “学长说是为了救一个女生从图书馆顶层掉下来的。”说起这个陈奕夫就有点郁闷,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她叫明晓溪,你有印象吗?”


     “明晓溪...”风涧澈低头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无奈空荡荡的脑袋里实在找不回任何有用的记忆,最终也只好沮丧地摇摇头。


       看他什么也没想起来,陈奕夫不禁松了一口气,从下午知道这件事开始,“明晓溪”这个名字就在他心头不断盘旋着,像是被不小心戳进肉里的一根刺,拔除不去,却总扰得人心里不舒服。他甚至还请求学长帮忙调出了她的照片,那女生看起来也不算多漂亮,只是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尤其水灵。再一想到风涧澈就是为她而死,他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意。


      风涧澈看他低着头闷声也不说话,多少也能猜到他的心思,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里想什么一下子就能被人瞧出端倪,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看到陈奕夫为他吃醋,他心里却又无可抑制生出一份欢喜。

   



    

     “快来拆你的生日礼物吧。”


     “澈,对不起,我跟牧流冰在一起了。” 


     “晓溪,别走......”


     “晓溪......”


       "见字如面......"


     “......你会跟丢的......”


       ......


      纷纷乱乱的画面在大脑里来回冲撞,他拼命想看清楚那画面里的人,可每当即将抓住什么,记忆就忽地又断了线,那一点线索也飘飘悠悠不见了。


       到底都是谁呢?


      一下是率直善良的小姑娘,一下好像又成了男子的声音,明明上一刻还是动听的轻声细语,下一秒,另一个低沉恭谨的声音又响起来,像是要将他拽进深渊一般。


      整夜,风涧澈都在这样杂乱的片段来回中度过,他从未想过,做鬼也能这么煎熬,不过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堕入这半梦半醒的世界里,竟也能被往事牵绊住,久久脱身不来。


      而偏偏,每一场旧梦,他都像个匆匆而过的看客,只一瞥就跌进下一个片段,永远看不真切,永远身不由己。


      自从作为游魂醒过来,在这个热闹的世间不被人发现地存在着,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却也可以猜到,只怕去向如何终究身不由己。只是这一次,他终于生出了对命运的无力感,掠过的记忆抓取不住,流逝的时光也仿佛对他视若无睹,一切未来和过去,像是把他裹进一张不见天日的巨网中。


      无从选择,只能听天由命。





      第二天一早,陈奕夫来到图书馆的时候,放下书包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又将窗户开得大了些,几乎要探出半个身子去寻风涧澈,却依然不见那人的踪迹,陈奕夫不由心里一沉,扔下东西就往外面跑去。


      窗外正对的区域多数时候都不见阳光,又有各种花木覆盖着,平时学生们也很少会到这里。陈奕夫也没多想,不管不顾就冲进了草坪,不过一眼就能看遍的方寸之地,风涧澈却无迹可寻。


      终于,就在陈奕夫遍寻不见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温柔男声:


    “奕夫?”


      他循着声音急急地回头,果然见到了那个他令他惴惴不安了整个早上的人,好在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来,这才忍不住问:“阿澈,你去哪了?”说完,不等风涧澈回答,他低头又小声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听出他话里的委屈巴巴,见小孩连平时神采奕奕的眼睛都褪了光彩,低垂着竟真像是没人搭理的小奶狗,风涧澈心里竟也慌了起来,一向伶俐的口舌像打了结:“奕夫...不是的,我没有。”


      小孩可怜兮兮地抬头,在那双眼睛里重新望见自己的身影,风涧澈终于觉得心里安定了些,才想起来要向小孩解释:“奕夫,昨天你说我是从图书馆顶层掉下来的,我就想站远一些看看那个地方,结果我往草坪外走的时候发现,我可以走出这附近了。”


    “虽然还是走不出图书馆这周围的区域,但总归可以踏出这片草地。我以为你会像平时一样,九点多才会到,所以才在附近转了转,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没想到你今天居然来这么早...”风涧澈笑了笑,“抱歉,是我的错,吓到你了。”


    “没事啦,不用道歉的。”陈奕夫只是没见到人有些慌神,哪里是真的生气,听他这么解释赶忙摆手,又想起刚刚风涧澈说的话,忍不住问他,“那你想起什么了么?”


    “一点点吧,”风涧澈又想起自己昨晚那怪异离奇的梦,似乎许多往事他都堪堪掠过了一段,却也记不真切什么,“很多东西都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我想,慢慢总会好的。”


      陈奕夫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听风涧澈催他赶紧回座位去学习,也就把话咽回肚子里,乖乖走了回去。

   



   

      当晚,风涧澈又落回了熟悉的梦境。


      只是这一夜,不再像之前一般纷乱繁杂,反而细水长流一般,只关乎一段故事,只因为一个女孩。他,明晓溪,牧流冰,从头到尾就像是一场三个人的电影,脱不了都是那些爱恨纠葛。


      虽然在故事里整整行走了一夜,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风涧澈却并不像昨天那般疲惫,反而因为记忆的找回,头脑更清醒了些。


      只是还没想起故事的开始,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那女孩的,即便是在梦里,那里始终还是记忆的盲点。


    “所以你就不清不楚喜欢上她了?还为她连命都不要?”


      在听完风涧澈的故事后,陈奕夫颇为无语地这样评论,他低着头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在打趣,只是话里的酸味,在风涧澈面前藏也藏不住。


      他看着陈奕夫明明因为吃醋脸都气得要鼓起来,却又偏偏死要面子梗着头假装自己不在意,小朋友硬要把自己装成是淡定自若的大人,这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奕夫,那都过去了。”他笑着去安抚任性的小孩,“晓溪早就跟阿冰在一起了,当时我会救她,只是把她当妹妹,救人的本能而已。”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陈奕夫心里其实很受用他这样温柔的解释,只是面上却不愿意这么痛快就过去,“说不定你明明就还喜欢她,只是还没想起来而已。”


      这一问风涧澈倒是真的没法回答,毕竟陈奕夫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可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对明晓溪定是释然了的,不然怎么会在那场梦里毫无半点感伤与欣喜。


    “奕夫,”风涧澈想了想,觉得眼下还是哄好小孩最重要,“我很确定,至少现在晓溪绝对不是那个可以左右我喜怒哀乐情绪变化的那个人。我已经从她的世界离开了,就不会再恋恋不舍。”


      阴阳之间不可触碰,于是他只好隔着玻璃,用手去描摹屋内陈奕夫的轮廓,从眼角到耳垂,再到脸颊唇角,小孩早被他几句话哄没了醋意,这会又见他伸手在窗户上抚过,只觉得好玩,也跟着伸手从里侧覆了上去。


      他看见小孩的手覆在自己另一侧,忽略掉那层透明的玻璃,两只手像是真的挨在了一起。


      就像牵着彼此的手。


      就当做也曾十指紧扣。





      你说,你已经从她的世界离开了。


      那我呢?


      你也会离开我的世界么?





      风涧澈已经两天没见过陈奕夫了。


      他当然知道缘由,小孩这几天忙着期中考试,每天平均两场,哪里有时间能到这里来。只是虽然心里谅解,可见不到人,总要忍不住挂念的。


      他曾打趣陈奕夫,说他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小孩立时就羞红了脸。此时只剩了一个人,他才知道,自己那话竟真不是玩笑的,他早在自己心里扎了根,于是一日不见,那想念便悄悄又疯长了几分。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靠窗的座位过来一个男生,风涧澈满心欢喜地走过去,却发现,来的并不是陈奕夫。


       他只好又恹恹地退回去。


      男生看不见他,坐下后,打开电脑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风涧澈百无聊赖,便凑过去看他在做什么,男生的电脑里刚好开始播放一部近期的考古纪录片,因为周边没什么人,男生干脆调低了声音,不戴耳机外放观看,反正也无事可做,风涧澈索性坐在窗台上,跟着一起看起来。


      片子名叫《古剑纪实》,讲的是一群考古学家历经三月、挖掘一把古剑的故事。前半部分都是挖掘前期的筹备,冗长的专业知识讲解加上平淡的旁白音让风涧澈听得几乎要睡过去,等片子演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传说中的绝世神兵总算正式面世了。


      他这才来了点兴趣,打起精神去看,却也只是失望地发现,真正出土的早已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片了,只是它的形状勉强还能让人看出来是把剑的样子。后续的抢救保护过程中,考古专家利用现代的技术加上古籍的记载,成功复原了这把古剑的3D影像,在影片的最后,风涧澈终于得见了古剑的阵容。


      剑身薄却坚挺,通身寒光,剑气逼人,并无半分多余雕饰,朴实纯澈,却又透着历过沙场生死的苍凉。


       当真称得上绝世。


      细看之下,风涧澈觉得那古剑愈发顺眼,竟还隐隐生出几分熟悉感,他脑海里不由跳出“千胜”二字,还未回神细思缘由,就听到影片里的专家讲出考证过后确定的剑的名字。


      千胜。


      竟一字也无不同。





    “千胜...”风涧澈低声念叨着那把剑的名字,试图在记忆里搜索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一边却也留意着屏幕里专家的讲述:


    “......这把千胜古剑,铸造过程极为复杂,考虑到钧天时期的铸造水平,应该至少要一年左右才能完成。现已无从考证由何人铸造,但依据《钧天·天玑志》相关记载,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把剑就是古天玑国大将军齐之侃的佩剑。”


      齐之侃?


      这名字又像是从记忆深处跳出来一般,还牵扯出许多他从前没能抓住的片段,又在眼前一幕幕滚动了起来。


     “承君器重,无以为报......”


     “本王从未当你是个臣子......”


     “属下此生唯王上之命是从......”


     “可本王觉得,小齐会跟丢的......”


     “王上,见字如面......”


     “小齐......”


     “小齐......”


      从前怎么也抓不住的记忆,此刻就像流水一般,从源头直直地灌进脑子里,他全都记得了,他是风涧澈不假,可他更是蹇宾,是天玑的君主,是齐之侃誓要效忠一世的王上。


      落入轮回后,他此生的名字叫风涧澈,只因饮下半碗孟婆汤,前世的记忆尽忘,只留下些星星点点的片段落在记忆深处,偶尔入梦,醒来却又无处可寻。


      那时他在梦里混混沌沌听到一个名字,竟将“小齐”错当成了“晓溪”,偏那女孩也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瞧见的时候,他竟傻傻地以为,那就是梦里要寻的人了。


      所谓一场深情,原不过落个笑柄。


      直到眼眶染上湿热的感觉,风涧澈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哭了,成为鬼魂后他似乎就丧失了人类流泪的本能,还从不曾为谁落过一滴泪水。现下他却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已迅速遍布他的脸,划过脸颊落在肩上、手上,每一寸触落的地方似乎都被眼泪染上了热意,直到那温热化成灼热,蔓延到整个身体的时候,风涧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怕是要消失了。


      前尘回溯之际,魂魄便该到归期了。 


      窗里坐着的男孩早就收了电脑,拿出高数书开始做起了习题,风涧澈看着那人,又不禁去想,如果此刻是陈奕夫坐在这里里,怕又要开始抱怨那些看不懂的公式了。


      奕夫......陈奕夫......


      他想,自己大概是等不到再见陈奕夫一面了,这样独自消失离开,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不必说再见或许能让小孩少一分伤感。他只是遗憾自己想起来地太晚,没来得及告诉陈奕夫,他们前世也曾有过一段缘的。


      若不逢乱世,那君王也想和将军一起,归隐山林,白头偕老。


      只可惜两世光阴,聚散都太快,那句话,他从来都来不及讲。


      在那种灼热的触感里,他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还在流淌的记忆又回到了山林初见,青涩的白衣少年和陈奕夫的身影已然重合了起来,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无法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跌入不知去向的漩涡里,再无一丝踪迹。


      奕夫,小齐。


      再见了。





尾声

      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陈奕夫立刻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焦躁地等着监考老师走过来收走他的试卷,就再也忍不住背起书包冲了出去。


      他和阿澈已经将近七十个小时没有见面了。


      他急急地往图书馆飞奔,将要见到那个人的喜悦在心里一层层发酵,在此刻几乎要炸开来。他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人,他还要告诉风涧澈,在昨夜的梦里,他们成了不知哪个朝代的王上和将军,相濡以沫,携手走过了好多年。


      梦里他守在阿澈身边,为他奋战在沙场,为他尽力在朝堂;阿澈护他疼他,为他亲披战甲,手植满院桃花。


      只有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跟梦里的阿澈讲。


      他想告诉那个傻瓜,他才不会跟丢呢。这一世,他们明明又遇上了啊。

       

 


             

      传闻黄泉河畔,有八百里红花,名为曼珠沙华,株株情根深种,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


       花叶永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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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刀失败,结果搞出来一把刀形状的小甜饼(?)

我也是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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