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泽】参商(中)

应该算前世今生(?)

前文戳合集

有私设,上中下尽量三天日更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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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泽毫无预兆地从梦里惊醒,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相遇,醒来时却不知为何,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上铺传来李承乾轻微的齁声,李承泽知道他一向睡得沉,便放下心深呼吸猛喘了几口粗气,才觉得心跳声渐渐平和了下来,他轻轻翻了个身,一时没了睡意,却听见隔壁床下铺,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范慎,他竟然还没有睡,李承泽在黑暗里愣了一下,又想起范慎和他同住下铺,自己刚才动静虽然没那么大,可两个人这样头对头,也确实很容易被惊醒。

  “抱歉,吵醒你了。”他轻声道。

  范闲听他声音没什么异样,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才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睡着。”

  “你认床啊?”李承泽有些好笑。

  “也不算,就是觉得没什么实感。”范闲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我记得白天你说自己休学过两年……”反正也没有睡意,李承泽索性和范闲低声聊了起来,“也是因为身体原因么?”

  “重症肌无力,本来都快死了,忽然变成医学奇迹了。”范闲打趣了自己两句,又问李承泽,“我记得资料上你跟我同岁,还比我大几个月,休学总不会是为了等你弟弟一起吧?”

  黑暗里传来李承泽努力压低的笑声,好一会他才笑够了缓过劲来,解释道:“是我小时候溺水落了病根,一直身体不好,所以……”

  李承泽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范闲突然截住了话头,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溺水?你为什么会溺水?李承乾推你了么?”

  上铺的李承乾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轻哼了一声,范闲这才发觉自己关心则乱,这两兄弟一看就亲密无间,自己这样问反而显得居心不良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我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你别、别误会。”

  李承泽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范慎的话让他想起了溺水昏迷后做的第一个怪梦,那是他对南庆的第一段记忆——尚还年幼的李承乾一把将他推进了冰冷的湖里。

  他隐隐约约觉得古怪,范慎脱口而出的话竟似是知道这个梦一般,可他明明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只是他与范慎第一天认识,因为对方随口一句话便去剖白自己多年的梦境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是巧合吧,李承泽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李承泽最后只是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后他半真半假打了个哈欠,便再没了多余的动静。范闲在黑夜里等了一会,知道今晚的宿舍夜谈不会再继续,才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眸,没过多久也沉沉睡去。

  

  

  

  翌日李承乾醒来,对昨夜宿舍另外两人短暂的夜谈一无所知,他是建筑系的,李承泽是中文系,课表完全不一样,只好再三拜托和李承泽同系同班的范闲对他的瓷娃娃兄长多加照看,范闲求之不得,自然满口答应。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李承泽从小很少和家里以外的人有过多亲密的接触,这次也是因为有李承乾陪他一起,父亲才应允他可以住校。他本以为范慎答应只是客套,可一天下来在感受完走路被人护在里面、下课有人接水、食堂有人打饭的待遇后,李承泽实在觉得惭愧,便委婉地告诉范慎,不用管李承乾的话,他根本没那么娇气。

  孰料范慎毫不在意,反而笑道:“娇气也没事,我就爱看你骄奢淫逸。”

  李承泽眉尖一挑,实在没法忽视这话里明晃晃的挑逗之意:“你可别说你暗恋我。”

  被质问的人依然不急不恼,脸上笑意反而更甚,李承泽心里已经开始打鼓,却听他忽然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承泽胸口突然猛地跳动了两下,梦里那个叫范闲的年轻人也曾问过他:殿下,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早已看透人间冷暖的南庆二殿下当然是不信的,只是轻轻笑了笑不做回应,之后他用一盘葡萄收获了一个鸡腿姑娘的爱情故事,末了范闲问他,殿下明白了吗?

  当然没明白,李承泽想,跟一个在人心鬼蜮里七进七出的人说男欢女爱春心萌动,真是幼稚又残忍。 

  他想啊,梦里那个李承泽,你最好永远别明白。

  

  

  

  范闲的第一次直球挑逗,以李承泽笑而不语的回应宣告失败。

  不过他也没气馁,某种程度上讲李承泽跟淑贵妃很像,如果不是为了夺嫡拉拢,十有八九也是个扎进书里就不理人的冷清性子。

  他照旧做他的护花使者,并凭借着对李承泽各类照顾迅速收获了李承乾的好感度,李承泽的反应依然不冷不热,坚持和范慎保持室友的社交距离。

  可惜到了梦里他说了不算,近来他频繁梦到南庆的故事,梦到范闲,京城种种风波似乎都围绕着这个儋州来的年轻人。李云睿授意他与范闲假意交好,李承泽便半推半就给范闲递了好几次橄榄枝,递到后来也说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城门下他望着范闲离去的背影脱口而出“不谈国事谈风月”,不谈国事当然是假的,那谈风月呢?

  他不敢这样去问梦里的自己。

  今夜这梦依然来得及时,李承泽认得这是醉仙居的院子,也认出了眼前的花魁,他蹲在椅子上拿着李子把玩,想起前一次的梦里,李云睿信中让他约范闲见面,她要在沿途布局刺杀范闲。

  南庆的二殿下能拥有如今的一切,少不得这里的李云睿暗中扶持,而李云睿知会的事他做或不做,都不会动摇这个疯女人动手的决心。与其如此,不如由他亲手斩断退路,也算断了和范闲的纠葛。

  可他的心在此刻依然狂跳不已,李承泽端起茶杯,想要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焦虑,茶杯却毫无预兆地裂成两半,李承泽愣了一下,只听小厮急急地跑进来,说范闲在牛栏街遇刺重伤,同行的护卫死了。

  李承泽的心脏猛地一停。

 

  

  

  自从在南庆上了年纪以后,范闲便习惯了浅眠,回到现代也依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这夜他刚刚迷迷糊糊有几分睡意,却听睡在隔壁的李承泽猛地从床上坐起,他下意识也跟着坐起来,黑暗里只能看到李承泽瑟缩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范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又做梦了?”范闲试探着问道。

  李承泽这才注意到隔壁的范慎也跟着坐了起来,近来频繁的梦境让他几乎要分不清范闲和范慎,这两个人的神态、语气、性情太像了,只是范闲的少年性子更跳脱些,而范慎身上却有几分经历过世事的淡然与平和。

  可惜今夜他还没从牛栏街刺杀的阴翳里醒过来,听到和范闲别无二致的声音只觉得心底一阵冰冷,他下意识想离开这逼仄的宿舍,急匆匆甩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便要站起来往外走。

  可是范慎拉住了他,熄了灯的深夜宿舍一片漆黑,李承泽确信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黑暗里范慎的声音温柔又笃定,他说,把鞋子穿好,当心着凉,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一起。

  李承泽的胸口在这一刻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溢满,他乖乖地换下拖鞋穿好了靴子,而范慎拿起了他搭在椅子上的外衣。男生宿舍楼下就是操场,凌晨三点空无一人,李承泽看着昏黄的路灯后知后觉自己这深夜发疯多少有点矫情,可他看了看身旁的范慎,决定把矫情贯彻到底。

  “你有没有做过那种……好像永远也醒不来的梦,甚至梦醒之后,反而会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有啊,是很长的一个梦,我差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是美梦还是噩梦?”

  “不知道,”范闲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名利双收大权在握,可是孤老余生,所爱不得。”他又望向李承泽,问那你一直以来的梦呢,是美梦还是噩梦?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李承泽一声苦笑,仰头望向天边皎洁的月亮,眼中有一丝水光闪过,“却又有苦中一点甜,偏要我遇见那束光。”

  

  

  

  操场一晚之后,范闲明显感觉到李承泽对他的抗拒变少了,两人平时除了必修课一样外,连选修课都重合了大半,所以范闲有充分的理由一天到晚黏在李承泽身边。

  这天是国外诗歌文学的选修课,讲英国诗人Joe Massocco 的《Time》,老师在花名册上随机点了范闲来读诗,他清了清嗓子,帅气的外表配上开口时标准的英式发音,很难不惹人注目,下课的时候好几个男生女生凑过来要加他的微信。

  坦白说,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几十年前范闲在南庆就觉得不新鲜了,只是回到现代一无所有的穷学生不能像一等澹泊公那样摆架子,面子上总还是要过的去,等范闲好不容易客套完,就看到李承泽双手抱胸,一脸揶揄地在旁边等他。

  “吃醋了?”他笑嘻嘻凑过去,“小范诗人也给你读一段?”

  李承泽回了个白眼,原本不想搭理来的,却又忽然想到什么,笑道:“好啊,不过我不听这段,总是Tick tock tick tock,我都要睡着了。”

  “那你想听什么?”范闲好奇道。

  “读点中国文学吧,”李承泽挑眉看向范闲,“欧阳修的《玉楼春》会背吗?”

  范闲倒没想到李承泽会说这首,他以为李承泽会选最近在读的那本现代诗,或是些更别致的婉约词,只是李承泽既说了,倒也难他不住,范闲略微酝酿了几秒情绪,开口缓缓念道: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此恨无关……”

  他念到一半忽然卡了壳,李承泽正纳罕范慎怎么会记不住这样广为人知的佳句,却见范慎忽然转过头,眼眶微红地望向他:

  “原来是这首……为什么选这首?”他攥住李承泽的胳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布满红丝的眼睛里透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他问李承泽——

  “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李承泽被他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他刚刚只是想起某一夜的梦里,范闲在夜宴上对自己吟了那句“人生自是有情痴”,这才一时兴起提了这首,没料到范慎只念了两句竟像着了魔一样,他能感觉到范慎眼中浓重的悲伤像是要淹没自己一般,甚至连他的胸口竟然也觉得憋闷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好像在不自觉被范慎牵动起自己的情绪,李承泽懵然地抬起头望向范慎,他依然目光紧紧地凝视着自己,李承泽迟钝地反应过来范慎刚刚说了什么,他问自己是不是记得。

  李承泽茫茫然地想,我该记住什么,不谈国事谈风月?还是人生自是有情痴?

  还是……他张了张嘴,在范慎悲切的目光里,终于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范闲。

  我该记得的,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范慎,或许现在应该称作范闲一个紧紧的拥抱,李承泽单薄的身体被紧紧箍住的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只余下胸口范闲咚咚的心跳声,和他努力压抑的哽咽。

  是梦里的范闲在抱着自己——这一认知让李承泽的脸上迅速红起来,他轻轻推了推对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想明天就被班导拉去谈心。”

  范闲这才慢吞吞地把人放开,李承泽看他眼圈还红着,却呲着牙笑得一脸傻气,没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也笑道:“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小范大人那么像哈士奇呢。”

  熟悉的称呼让范闲笑意更甚,落在李承泽眼里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在冒傻气,梦中人乍然来到现世,他也难掩兴奋,好奇道:“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一直做的梦,还能出现在我梦里啊?”

  “梦?”范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你一直做的梦是南庆的事,怪不得你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完他又想起那夜李承泽说的话,眼前忽然一亮,“那你说的苦中一点甜……是我?那束光也是我对不对!”

  被戳中心事的李承泽脸上一红,扭头便走,范闲看他步履匆匆,便只落后一步跟在后面,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

  “诶殿下我诗还没背完呢……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

  “闭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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